當殘餘時間還剩下十八小時的時候，身體素質最佳的一號終於從昏昏沈沈的睡夢中睜開了雙眼。

在這之前，仇無衣本來準備讓程鐵軒留守，其他人繼續攀登的，奈何卻根本尋覓不到可以登上去的路，外面的暴風雪又片刻不停，完全陷入了死胡同，所以只能等待三人清醒之後再作打算。

即使一號失去了意識，暴風雪也不曾有絲毫變化，看起來的確是誤會了他。

“我這是……不，等等，這是什麽地方，你們究竟是……啊？是你們？”

模模糊糊的記憶令一號的腦子略有些混亂，一時之間沒有認出在場的幾人，除了柳莓莓以外，仇無衣和範鈴雨的臉或許稍稍生疏一些，不過程鐵軒卻是極有印象的。

眼前一張張有點熟悉卻又難以和記憶中形象對應的面孔，漸漸合二為一，以及腦中那些亦幻亦真的記憶……很多東西似乎就在眼前，伸出手卻觸摸不到。

“你醒了？還記得我們嗎？”

仇無衣友善地伸出一只手，一號遲疑了片刻，握住伸出的手站了起來。

“我記得你這個人，但是想不起你的名字了，不……我能想起來，你就是仇無衣！對，就是你！”

剛剛湧上大腦的記憶令一號有些頭疼，但是他很快想起了仇無衣這個人，因為自天武堂畢業之後，他就一直跟著袁老師進行天衣的研究，而仇無衣的名字在天衣聖門之內還是能夠在某些場合經常見到的。

“竟然好多人認識啊。”

另一側，仇無衣卻反而無力地笑了笑，在一群研究人員之中出名可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現在是什麽狀況？我應該是……對了，從研究所離開之後就去了別的國家，那時候……不對，好像有什麽想不起來的事兒……”

一陣針紮般的刺痛自腦中肆虐迸發，一號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彎下了腰，在急促的劇痛中掙紮。

“應該是遭到了什麽人的暗算。”

相當年輕，卻沒有什麽生氣的女子聲音突然從一旁傳來。

仇無衣扭頭一看，剛剛清醒過來的悠悠隨手撤掉了頭盔，束得整整齊齊的馬尾發被有點粗暴的手法無意打散。

幾年之間，她的相貌依然是仇無衣記憶中的樣子，這與她的種族有著一點點關系，然而氣質卻仿佛變得更加冷傲難近。

“你也在這兒？唔……既然三號不在這兒，果然就是那家夥吧？哼，到底還是不信任我們麽？”

一號雖然是個壯漢，思維卻相當靈活，即使在間歇頭疼的狀態也依舊推理出了些許蛛絲馬跡。

“可以的話，能對我們說說你們知道的內容麽？”

程鐵軒掛著一臉充滿親和力的笑容湊了過來，他與一號在近期有這一面之緣，相信一號能夠記得自己。

“我現在無法回答你，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，如果你們想知道別的東西倒也不是不能說，不過在這之前我也想請教你們一下，為什麽我們會在這裏？”

看了看周圍，又看了一眼尚未清醒的東方晚，一號反而開口向程鐵軒請求情報。

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，至少現在的一號與悠悠已經完全失去了敵意，於是程鐵軒和仇無衣就一五一十地將天衣聖門啟動武器來威脅震國，以及為了與聖子會面前來攀登這座懸浮高塔等諸多事情轉述了一遍。

仇無衣還特地提及了悠悠的家人，這一次倒是沒有被冷冷地反駁，不過悠悠也沒有如預想般激動，只是誠懇地道了聲謝。

這已經令仇無衣心中極為寬慰了。

“果然。”

聽罷二人的解釋，悠悠與一號相對而視，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。

“天衣聖門之中有一個叫做胡博士的人，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印象？”

悠悠少言寡語，於是一號主動承擔了交涉的任務，開口說道。

“這家夥我竟然還記得？”

範鈴雨在一旁吃驚地捂住了嘴，關於當年的天武堂以及永國的事情她已經忘卻了不少，可是這個家夥卻意外地令人難以忘卻。

柳莓莓不清楚這些人之間的糾葛，於是主動化作了沈默的聽眾，倒與悠悠的模樣頗有些對應。

“那種人想要忘掉也不可能的。”

“兄弟說的沒錯，這家夥好像是地位很高的研究者吧？”

程鐵軒完全同意仇無衣的意見，不僅是因為胡博士那醜陋而又扭曲的外貌，比起外貌，這家夥的心更是黑得無法想象。

“不，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厲害，我們都是跟在袁老師身邊的研究員，曾經聽袁老師無意之間提及過。這個人過去的背景完全沒有，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，但是卻得到了聖尊大人極大的信賴，不單單是我們，連袁老師都覺得不可思議，但他的本事是真的，的確非常厲害，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也極其獨到。”

一號不知是在褒揚還是在貶兼有，大略道出了他的些許事情。

“可是這個人卻在袁老師過世之後繼承了老師的研究，而且遭到了我們這些普通研究員的一直反對，因為他拿著老師遺留下來的資料去……去……不對……你記得他做了什麽嗎？”

悠悠正回憶到關鍵處，突然又是一陣頭疼，仿佛腦子裏有一塊記憶被生生挖了下去，明明還有一點印象，卻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。

“想不起來，怪不得當時那麽多人說要離開他反而痛痛快快地答應了，果然是做了什麽手腳，該死……到底是什麽東西……”

同樣的頭痛也發生在一號身上，完全沒有涉及其他的記憶，唯獨關於胡博士的部分變成了一片空白。

關於胡博士此人，仇無衣還知道他與夜無明的關系十分密切，甚至很可能就是她的研究者。

那時的胡博士，印象中只是一個偏執而無法溝通的瘋子，盡管他的確擁有不俗的智慧，現在看來，此人的心機應當絕對不能小覷。

不出意外的話，將來肯定要與這個人正面對決的。

“然後你們就被他控制之後來到了這裏守門？”

仇無衣繼續問道。

“不，中間肯定還有一些經歷，可是我實在是想不起來，我唯一能想起來的就是逃出永國之後的一點點事情，像我一樣出逃的人很多，可是……應該沒有人幸免，但是我完全不知道這座塔是怎麽回事。”

一號面帶歉意地搖了搖頭，腦中存留的記憶只剩下這些了，然而很顯然是不夠的。

“我的記憶更少，對不起，幫不上什麽忙。”

悠悠黯然低下了頭，不敢直視仇無衣關切的視線。

當年雖然曾經對仇無衣悄然心動過，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，就像麻疹一樣轉瞬即逝，之後，她踏上了自己的人生，與仇無衣並沒有什麽交集，直到天地激鬥大會召開為止。

但那也只是短短的相逢罷了，其實那時候的心態反而更加簡單，就是不想輸給他，僅此而已，現在想想，著實是沒有理由的好強。

現在，仇無衣雖然就在自己的面前，心中曾經的憧憬卻早已變淡，剩下的只有歉意——無法補償自己所犯之罪的歉意。

“那就沒辦法了，我必須攀登到塔頂，但是這一層沒有向上的入口，只有一個外面的出口，塔周圍的暴風雪令我們的飛行圓盤無法上升，有沒有什麽辦法把外面的暴風雪停止？”

仇無衣大略整理了一下腦中的思路，覺得多半這次真的要陷入瓶頸，心中已經打定了嘗試下利用瞬間移動的想法。

然而對方應該不可能留給自己如此明顯的漏洞，外面的圓盤既然都被封鎖了，瞬間移動多半也是沒有用的。

“雖然以產能耽誤了很多時間，我也來幫忙，咱們一起找找上去的辦法。”

一號卷起衣袖這就要出發，他能夠理解仇無衣心中的焦急。

“不行，這座塔不是這麽爬的。”

正待仇無衣也準備邁步前進，宛如陰風般的細細聲音突然飄進了耳中的鼓膜，瞬間令他精神一振。

不，與其說精神一振，倒不如說是嚇了一跳。

程鐵軒的身體也像生銹了一般變得僵硬了起來，自背後湧現的恐懼已然化作惡魔般的虛影籠罩著他。

“你醒了？”

代替了一身僵硬的仇無衣和程鐵軒，柳莓莓主動向剛剛站起的那個人問道。

這個人，自然就是東方晚。

“瞬間移動的確是沒用，曾經有和你類似能力的嘗試過一次，結果半個身體被固定在了墻壁之中，很快就死了。”

東方晚像是很清楚自己作為一般沒有主動靠近程鐵軒和仇無衣。

“為什麽你對這鬼地方這麽清楚？”

範鈴雨倒是對東方晚沒什麽顧忌，歪著腦袋問道。

“為什麽？哼哼……果然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啊，你們以為這是哪兒？我對這兒可是比誰都熟悉。”

東方晚淡然一笑，頗為懷念地註視著墻壁的花紋。

“莫非……”

“沒錯，這兒就是所謂的罪人之塔，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被搬到了這兒。”

“罪人之塔……”

反覆咀嚼著這四個字，仇無衣突然覺得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變得更加撲朔迷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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